“拾荒者” 的竞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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辜堪生 在 线
责任编辑：张亦怡
物竞天择，适者生存。竞争不仅是生物生存之道，也是人类社会普遍现象：战场、商场，官场、职场、赛场、考场……无不充满激烈的竞争。俗话说的好，“人往高处走，水往低处流”。但如果水低到海平面就失去了往低处流的势能，而人沦落到社会最低层，还会有竞争的动力吗？答案是肯定的，只要有人群的地方，就一定会有竞争，即使是“拾荒者”“乞丐”，相互之间也存在竞争。
“拾荒者”的竞争
上世纪六十年代初，我们这一辈都经历过“粮食关”的极度困难时期。由于当时实行的是城乡二元体制，城里人每月仅有17斤商品粮，4两菜油，半斤猪肉的定量供应（各地略有差别），乡下人则沒有政府商品供应，只能靠天吃饭，所以灾荒年饿死了不少人。城里人那点商品供应也仅能维持生命，由于营养不良得水肿病的人彼彼皆是。
那时我十余岁，正是发育长身体的时期，肚子成天咕咕叫着提抗议，人们把一切能充饥的东东都发掘出来填充空空的肚腹，什么“狗地牙”“杨槐花”“红苕藤”“柚子皮”“灰灰菜”“糠肤糕”“小球藻”……我几乎都吃过的，至今记忆犹新。
那时的小孩基本上是沒有什么零花钱、压岁钱的，所以大都不同程度上当过“拾荒者”，自力更生为自己“挣”点零花钱。我们眉师大院的家属小孩比其他街道居民的小孩有个优越性，就是可以利用寒暑假期间到学生宿舍寻找旧书报，墨水瓶，废纸箱之类的东西去“收荒”摊点卖钱，然后去买零食吃，去租书店租连环画看。
别看是搜寻破烂客串一下“拾荒”人，其实这中间也是有激烈的“竞争”。
每临寒暑假，眉山师范校的学生陆陆续续开始离校。我们家属小孩就开始蠢蠢欲动。先侦查，后行动。看哪些寝室的学生都离开了，哪些寝室的学生还没走完。只要发现学生走空的寝室，立马我们就一窝蜂的跑进去“扫荡”。
初次“扫荡”的“战利品”通常都是颇丰的，随后逐次递减，直到实现“三光”政策。为了抢“初战”，大家都相互保密，各自为阵，互不通“情报”。
侦查中有时推开寝室门，遇到还有学生未离校，诧异地问我们找谁？我们还死要面子，胡乱编个名字或找个理由搪塞过去。很快，男生院、女生院几百个学生的寝室被孩子们反复“扫荡”过几遍，再也无物可寻了。
邻居魏老师的小儿子是个极灵鬼，和我关系较好，所以我俩是搭档“搜荒”。有一天他神神秘秘地对我讲：“我发现还有一个好地方，敢不敢去试试？”“有啥不敢的！走，看看去。”
他把我带到学校图书馆底楼的一个窗户下，说：“我发现这个窗户插销沒插上，可以打开的，我们翻窗进去偷报纸卖，敢不敢？”尽管是书香门第子弟，家教也挺严格，但饥饿和馋嘴还是占了上风。
我说：“行！你个子小，你上，我打掩护。”他比我小两三岁，体重也属“轻量级”，我蹲下用肩把他撑上窗台，他像猫一样灵活的钻进去，再把窗掩上，然后开始作“案”。
我就像“朱世茂”一样在外面替“陈佩斯”放哨，一旦有人经过就吹口哨通知他停下。用不了几分钟，他就把厚厚的一沓一沓的过期报纸、杂志装进准备好的布袋，递给我，翻窗出来，把窗掩好，留待下次再来。
第一次“作案”，难免心虚，既怕被大人发现，也怕被小伙伴们察觉，我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，把偷来的书报悄悄背到小南街收荒摊点给卖了。当把变现的“银子”装进衣兜里，悬吊着的小心脏才放下了。真是“众里寻荒千百处，得来全不费功夫”，当其他孩子们还在四处搜寻时，我俩已买好零食边吃边在租书店看连环画了。有了一次就有二次，三次……
直到开学。可能是图书馆书报太多，竟然一直沒人发现我俩的秘密，连双方的兄弟姊妹都不知道。如今早已过了50年的保密期，但说无妨了。
哈哈哈！
半个多世纪过去了，全民脱贫，全面小康的第一个百年目标已经实现，如今的孩子再也不用去捡垃圾换零花钱了，社会上靠拾荒度日的现象也似乎绝迹了。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进入营养过剩的“减肥”阶段，居家也从过去的大杂院搬进了单元房，从单位宿舍搬进了商品房小区。
新世纪开始后沒几年，我也在校外“锦绣森邻”小区买了套商品房。该小区开发较早，除了几栋十多层高的电梯公寓，大多数都是只有五层高的花园洋房，这和周边后开发的几十层高的电梯公寓楼盘小区形成强烈反差。
小区里林木葱茏，环境优美，夏日常有外面的人进来散步纳凉，还把“锦绣森邻”误会成“锦绣森林”。虽不是“森林”，但也貌似森林。小区里既住有陈彼得这样的著名音乐人，也住有一些被征地的当地农民。
我每天早晚在小区遛狗狗，总会遇到一个太婆背个蛇皮袋在小区垃圾桶里捡垃圾，捡回的垃圾就堆放在楼梯过道，积攒多了再背到收荒点去卖。垃圾不仅占过道，还释放出一些臭味，所以同公寓的住户非常有意见，常向物管提抗议，但似乎解决不了问题，毕竟“生存之需”大于“文明之求”。
我小时候也捡过垃圾，还当过知青，深知底层人民稼穑之苦，所以见面时都主动和拾荒太婆打个招呼问个好。最初太婆有点诧异，似乎从没有陌生人向她这样的拾荒太婆问过好。久而久之，太婆对我也热情起来，开始主动和我打招呼，夸我的狗狗：“小虎好乖哦”，还时不时向我通报小区的一些信息。
随着电商网购、物流快递的迅猛发展，再加上商品“过度包装”，小区垃圾猛增，拾荒的太婆也逐渐多起来了，后来还有个大爷也加入到了“太婆拾荒队伍”中，而且相互之间也是无声息的在竞争。
我住三楼，“拾荒者”在楼下垃圾桶搜寻东西的响声听得清清楚楚。过去搜寻通常是在白天，慢慢的发展到傍晚，深夜，凌晨。我本就是“夜猫子”，一般都是晚上12点后才睡觉，而且入睡慢，至少半个小时以上才能入睡。
某一天晚上刚入睡，楼下翻垃圾桶的声音就把我吵醒了，害得我重新入睡又起码要半个小时。本想对窗下呵斥一声，又怕搞得更兴奋了，只好作罢。这种烦心事从偶尔发生逐渐发展到时有发生，而且时间愈来愈晚，愈来愈早。
最晚有子时（23点—凌晨1点）来翻垃圾桶的，最早有卯时（凌晨5点—7点）来翻垃圾桶的。有时刚有人翻过了，一会儿又有人来翻。足见拾荒者的竞争也是相当激烈的。
俗话说“无利不起早”，但垃圾桶里的“利”也太微薄了吧？！
有一次遇到一个太婆用行李车拉了废纸箱去收荒点卖，我顺便问了一下纸板多少钱一斤？她说八毛钱一斤。我估摸了一下，可能这一车有几十斤，也就卖几十元吧？也不知集攒了多少天，和其他拾荒者展开了多么激烈的起早贪黑的竞争。
几十元对有钱人也就是酒店一份菜钱，一杯茶钱，一盒烟钱，对拾荒者可能就是十天半月的油盐酱醋钱。如今虽已全民脱贫，但贫富差距还是相当大的。
据国家统计局《中国统计年鉴2019》公布：
中国社会目前90%的人月收入在5000元以下；62%的人月收入在2000元以下；极低收入层（月收入在1000元以下），有5.6亿人；月收入过万的只有7110万人。
这个数据真的令人咋舌！如今的物价连蔬菜都沒有以“角”论斤的，可以想像月收入在千元以下的这五亿多百姓的生活还是相当拮据的。难怪在全民脱贫以后，还会有这么多“拾荒者”，垃圾桶里还有这么激烈的竞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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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、。
作者简介
文/辜堪生
教授，博士生导师，西南财经大学邓小平理论概论教研室主任 ；四川省高校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研会常务副会长；四川社会主义社会辩证法学会副会长；四川省伦理学会常务理事。先后在《哲学动态》《毛泽东思想研究》《人文杂志》《江汉论坛》《中国教育报》《社会科学研究》《天府新论》《理论与改革》《探索》《北京师院学报》《河北大学学报》等全国十多家报刊发表论文 90 余篇 ；主编、合著、参著学术著作9部；副主编四川省统编教材1部；主编教学参考书1部。
诵/许洪云
山东荣成人，国家一级播音员，普语测试一级甲等，曾先后在电台、电视台从事播音主持工作，现在政府机关工作。《人民作家》平台特约主播。
本期目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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